一壶酽茶

钻石 · 发表于 2020-2-15 17:07:44

　　我爱喝茶，就算口渴难耐也极少喝白水。任人都说白开水最好，我还是不爱白水那索然无味。知道我爱喝茶，也就有朋友送茶与我相品，品类也是繁多，什么红茶、白茶、绿茶、黑茶，还有什么金骏眉、普洱、大红袍、岩茶等等。偶尔与友相约，朋友知道我的喜好也会约在茶楼里，茶楼多为古朴典雅，茶具器皿甚为讲究，有着中式衣裙的姑娘为你洗茶，布茶，冲泡手法娴熟。朋友们的情自然是要承的，但是，就我而言，喝茶就是喝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不是附庸风雅，也不是热爱中华茶艺文化，如果一定要找个立得住的理由，那就是因为白水的寡淡。

　　在南方人眼里，东北人喝茶太过粗陋，是糟蹋了茶文化，骨子里是瞧不起这种粗枝大叶喝茶方式的。我却不以为然，从小在北方农村长大，看着老辈儿人对于茶的热爱也让我对茶有了另一番理解。

　　八十年代初期，物质匮乏，北方农村更是刚刚解决了温饱。即便如此，茶还是家家必备，当然，茶品远不如今天之万一。当时供销社只卖一种三五毛钱一斤的碎末茶“大把抓”，也叫“冒烟茶”，现在看，那应该是红茶里面一种极为廉价的茶叶末。顾名思义是因为茶叶太细碎，且杂质太多，一抓一大把，一抓就冒烟儿而得名。这种茶抓上一小把放进茶缸里，开水一冲，褐红色的茶水翻滚着，最后会有一层细末漂浮在缸子上面。喝的时候，需小心翼翼地把茶叶末向两边吹拂，才能吸溜着喝茶水。如此品质放在现在来看自是不尽然，但是在当时条件下，那可确实是家家户户的珍品。先得可着老人喝，年轻的姑叔喝点也必定控制着一小捏的量，或者，像我们孩子一样，遛一遛老人喝过的茶叶根儿。“遛茶叶根儿”可能外乡人比较难懂，就是孩子们不喜欢喝白水，或者出于对茶的好奇，蹭老人们喝淡了的茶。

　　当时的农村是没有暖水壶的，一个大铁茶壶，里面是煮沸的茶水，放置在燃烧着旺火的炉盖子上，或者是把茶壶坐在炕上那个粗陋的泥火盆里，随喝随倒。村庄不大，前街后院都是沾了亲的，冬闲无事走动的也多，有来串门子的赶紧招呼着让上炕，盘腿端坐，倒上壶里滚烫的热茶，点上大烟袋，是聊一聊今年的雨水收成还是再唠一唠猪圈里那头要下崽儿的老母猪，一坐一大天，一唠一大天，那浓酽的茶也是一喝一大天……。

　　东北人喝茶不讲究形式与文化，只是单纯的喜好喝茶，喝茶就是喝茶，至于茶的好坏，没那么重要。当然，这也与地域有关，东北乡下，本就不是茶的产地，供销社里常年卖的就是这一种“冒烟茶”。没见过也没喝过其他品质的茶，自然对茶也没有过多的要求，喝茶就是喝的一个味道。喝茶器皿也没有南方的排面和讲究，标配是那种老式的大搪瓷缸子，白色的绘有一些吉庆图案。通常里面都结了一层厚厚茶渍，那是不必清理的，若是谁家勤快媳妇儿用碱给老人家的茶缸子噌个干干净净，不仅不讨喜而且是要被骂的。为何不清洗，我理解为一来这也是一种炫富的特征，证明我家有茶喝；二是若真有一天半晌断了茶，就在这厚厚茶渍的杯子里倒上白开水也自然是一股子茶味道，倒也能解一解茶瘾。

　　东北人口味重，茶必得沏上酽酽的，闭上眼睛，闻闻茶香，吹开浮着的茶末，开始“滋遛滋遛”的喝热茶。庄户人喝茶不一定非要堂屋里端坐着喝，院落里有活计的该忙就忙，茶缸子就放在不远处的窗台上或者马车上，累了就去喝两口茶缓缓精神。下地干活也会用老人们吃完的罐头瓶子沏一壶浓茶带上，锄完两垄地，坐在地头上猛喝几口浓茶马上就疲惫全消。相比南方的精细和讲究，北方人多的是一份自在和豪放，喝的就是个解渴解乏，提神醒脑，喝的就是个茶的功效而不是茶的雅致。实际上，这也是一种茶文化的体现。

　　许是小时候受老人们影响，我从来不爱喝各种甜腻的饮料，倒是每天早上不喝透了茶，就会觉得一整天都不爽快。晨起，熬上一大锅奶茶，或者沏上一壶红茶，配上简单的茶点，必得喝的通透淋漓，待到汗出来了也就觉得浑身的经脉打通了，精神抖擞，一天不喝水也是不渴的。

　　喝茶，你说我粗陋也好，赞他人精雅也罢，就我而言，只要每日喝透了那壶酽茶，生活的艰辛、工作的劳累和人生的小不如意，都尽化为了乌有。生活原来就是如此，在茶香中思考和忘却，在茶香中平衡心态。心态好了，心情也就爽了，生活自然就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