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国殇-杨洪昌

夫民

走进国殇
——题腾冲国殇墓园
         杨洪昌

报国的门似乎也向我  打开了
就像在滇西  像为张老三王老二李石头郭狗剩他们
打开的  1942
他们来了  或者从台儿庄破落员外家的门坎外
或者从松花江的江底下
也有从花园口的
活口中来的
从信天游的嚎腔哭调上来的那男儿
是我的堂叔
从京韵大鼓的鼓皮上来的那女子
是我家表姨
他们不像我来样的来  他们
都削尖了脑袋
像黄河的水  从天上
倒下来
他们来到的那天  国就破了
门就开了

我是在新世纪的第100零某天来的
山河还在  风还在
头里是我  之后是来者
我们依次穿过风  穿过
国殇之门

确实  早在我睁眼窥视这个世界之前
他们就无须再起身了
我本也不想吵醒他们的
只是他们被刻进石头的
名字  已像南高原上的野山菌
悄悄地  冒出来
刚刚被刷新的名字还努力保持着
喷涌的颜色  只是
不再经过伤口
他们的周遭是些翠竹松柏和一些
尚未被命名的乱草
是一些生死兄弟和急速驰过的
汽车的轰鸣
看来他们并不孤单  想必他们的孤单
都已交还给他们的亲人了

滇西以西  一步就是异国
我记起来几个将军  诸如
陈纳德  宋希濂  戴安澜
诸如寸性奇  史迪威
但我真不知道他们
是谁家的子弟
也不知道他们的老人是否
也像我家的老人那样
教他们不到别人家里拿人家的东西
听说他们一直长在日子的低洼处
只是在俯身黄土的那天
才涨到了腾冲郊外的
土岗上

滇缅以东  一步就是故国
能走的早就都走了
而他们是哪里也不去了
住在这里好啊  我听说住在这里的人
都不消再挨自家兄弟的毒打
或者东躲西藏和
埋名隐姓了

国殇  国殇墓园  这名
取得很好
狗剩  老三  老二  你们从此
就居有定所了
你们果真就哗啦啦的来了
你们的妈妈就不消来喊你们
回家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