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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尚你不必知道
文/风的痕迹
大我四岁,长得细细瘦瘦。不长的头发乱蓬蓬的,再好的衣服也总是穿不出样子。似乎从没开怀大笑过。这就是二哥多年来给我的印象。
青少年时期的二哥却不是这个样子,那个时候的他,有点帅,活泼爱笑喜唱歌。落得现在这个样子,很大程度上归咎于他的婚姻。
那年,他与师傅在贵州做工程,经师傅介绍,他娶了当地一女子。本以为穷山沟的人知道生活的艰辛,不料,那女子进门后却好吃懒做,贪慕虚荣,抽烟赌博。后来竟至丢下不到一岁的儿子去了广州,儿子才三四岁就要死要活地跟他离了婚。他们的儿子现在二十多岁了,二哥却从没有再结婚的想法。那女子在广州与一东北男子生了个女儿,女儿八岁的时候,她才知道东北男子在老家是有妻室的。那女人要求复婚,不知是因为感情还是同情,二哥竟有些动心,自然招来周围的非议,已懂事的儿子更是坚决反对。“怎么这么没骨气?”得知此事,我没说什么,内心里确实是有点瞧不起二哥的。
母亲帮衬着二哥养大了儿子,我也通过关系,让他的儿子在长沙读了大学。儿子工作五六年了不但没有给他一分钱,开个小店还几次要他筹钱资助。那次回老家,听说此事,看着二哥因石灰水泥侵蚀,裂口如火柴棒而常年缠着胶布的手指,我很生气,当面指责他对儿子的娇惯,二哥嘿嘿一笑:“谁都不容易,他需要帮助,我这个做父亲的能不管吗?”
二哥的生活实在是太艰难了。我现在常常想,要是当年继续念书,他的命运一定会是另一番样子。
但他初中毕业后就没再上学。一领到高中录取通知书,他就悄悄地撕了。开学了仍不见他去报到,中学的校长和老师来家访,父母才知道他中考成绩位列公社前几名。因为,我与妹妹要读书,家里经济异常困难,于是,他用这种鲁莽而简单的方式作了他此生第一个重大决定。当年,我对此一无所知。三十多年后的今年,我与母亲和二姐聊起过去的艰难,因二姐不经意的流露,我才得知这一切。
从那以后,砍柴种田做家务,二哥便成了家里重要的劳动力。二哥天资聪颖,分田到户后,学得了一身建筑装饰的好手艺,先前在全国各地打工。母亲越来越老迈了,早些年,他便放弃了在外“赚大钱”的机会,一边种地,一边承接当地建筑装修的活儿。这样,虽然挣钱不多,但有他在母亲身边,母亲日子过得踏实,我们在外的兄妹也较为安心。
我与南方老家兄妹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但与二哥见面的次数较多,因为去看望与他住在一起的母亲。每次去,从不多言的他都会问我要不要一些农村的新鲜大米,或让母亲给我抓一只家养的土鸡,装一纸箱土鸡蛋。
二哥谦躬,从不与人争吵,这一点,我从小就知道。所以,他的人缘极好。现在不比过去,富裕起来的乡亲们都希望建一栋高楼大厦,农村用工远不如原来容易,像二哥这样手艺好的师傅很是吃香,四邻八乡建住房的人不管是否认识他,都上门来请他组建临时施工队承建。他不像那些包工头自己得大头,与自己雇请的人一样每天拿一百多块的工钱。他很忙,在老家,十次有九次,我都是看见他傍晚才一身灰浆地从工地回来。除了陪我拉家常,还没来得及洗刷,他就捧着一本书或坐在了电视机前。喜欢看书读报,是他保持了几十年的习惯。这个,我也知道,所以,每次回去,我总会有意无意地给他捎上几本。
我与他共有一栋两层的楼房,二楼的一半是我的。上半年回老家,我跟他说,母亲年纪大了,我希望尽可能每年陪她老人家过春节。但卫生间和浴室都在一楼,而我的卧室在二楼,多有不便,同时,我还希望有一间正式的会客室。二哥二话没说,当即与我规划紧挨楼房的后墙添建两间两层的“杂屋”,一楼两间做储物间,有了储物间,原来楼房的一楼就可以腾出一间大房子做接待室,二楼两间为卫生间和浴室,与我的卧室连通。第二天,我还没离开,他就买来了水泥和红砖。
去年十一月初,我电话回家,母亲告诉我添建的房屋已经动工了,春节回家,我生活起居就方便了。我甚为高兴,要求二哥多请几个工人加快进度。谁知,没过几天,二哥就来电话了,他说:“老弟,对不起,‘杂屋’年前可能建不起了。”不缺钱不缺料不缺人的,怎么就建不成呢?我有些惊讶也有些生气,便问二哥这是为何。他说,上半年就带领一班人帮邻村老丁家建住房,因丁家没材料了,只建一层就停工了,丁家又说不准什么时候备齐续建的材料,这个时候才准备好,昨天晚上来家里希望他去复工。我说他自家的房子才建了一半就停下会增加成本的。电话那头传来他轻轻的声音:“一楼的倒制都没搞好,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总不能让他一家人在四面透风的工棚里过年吧?”二哥看起来柔弱,但善良而坚韧的品性我是很清楚的,话已至此,我没再说什么,也不再抱什么希望。
今天接到二哥来电,二哥告诉我,丁家的两层楼房竣工了,听得出,那欣喜的劲儿绝不亚于自家的房屋落成。他说他请了五六个人,现在开始一心一意建“杂屋”,争取在年前完成毛坯。还一再地跟我说对不起。
其实,我早就理解了二哥的举动。心情好也就多了一句嘴。我问二哥:“丁家老大知道我们自己家停了工帮他们家建房子吗?”二哥说,我们家的房子是建在后院,丁家老大那天晚上来请他是看不到的,他的那一班人也按他的要求没向丁家透露。“为什么要告诉人家让人家难为情呢?”最后,二哥轻轻的用这句结束了我们的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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