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官场小说连载《布衣官道》之二十七

玫瑰

            一百零一章 经典御人之术

“哈哈！”厉刚畅快一笑，道：“会有机会的，青云你看一看，这是我这次调研的收获，我准备在我们县西北山区，大力发展茶叶。”
    张青云伸手接过厉刚手中的材料，一看原来是一份关于大力发展茶叶种植和加工的讲话稿，后面还附带了厉刚这次考察的所见所闻，看来厉刚是准备把这个问题拿到常委会上讨论。
    看张青云看得很认真，厉刚又继续说道：“我们雍平情况特殊，西北地区地形地貌多山地，交通不便，不利于粮食种植，发展其他的产业也有运输、信息等多方面的瓶颈，给老百姓指一条家致富的路子不容易。
    可是，发展是硬道理，发展是第一要务，这个路也要越走才会越宽.这次考察，我发现在雍平种植茶叶是有传统的，老百姓对此并不陌生，之所以现在衰落了，也是跟政府的政策有关,我们以前面子工程做得太多了……”
    静静的听着厉刚的讲话，张青云暗暗点了点头，厉刚确实一针见血，雍平以前的历任领导政绩观确实有问题，太过好大喜功，对民生问题确实关注得太少，厉刚能意识到这一点，确实不容易。
    一念及此，张青云心中一动，瞟了正在侃侃而谈的厉刚一眼，立马意识到，厉刚的这番话传递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他可能要大干一场了。看来经历了近一年的博弈，厉刚现在不仅站稳了脚跟，而且有能力影响政府按他的意思施政了，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号。
    “厉县长的话很有道理，可谓一针见血，如果这事能够做出成绩，我县西北的数十万百姓脱贫致富是有希望了。”张青云道。
    厉刚哈哈大笑，边笑边摆手，示意张青云不要言之过早，这还只是一个设想。不过神色分外高兴，作为一县之长，牧一方百姓，能够做出一番让世人铭记的事业，是每个领导都梦寐以求的。
    “青云呐！还是跟你聊天畅快，我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了。”厉刚笑道，随即他走到自己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礼品盒子，道：
    “青云呐！来，来，你父亲张大叔今天生日，我这就是一点小意思，你帮我带给老人家，我人就不去了，免得跟老人家添麻烦！”
    张青云一呆，半晌说不出话来，心理极其复杂，无法用语言描述。他暗骂自己混蛋，连老爸今天生日都忘记了，比厉刚一个外人都不如。
    “这……厉县长！”张青云讪讪的说道。“你看，你看，你又见外了不是？我又不是给你行贿，老人家一年一度，这也是我做晚辈的一点心意，拿着！”厉刚道。
    怀着复杂的心情从厉刚手中接过礼物，张青云脑中突然泛起了民国时期的蒋某人，据说蒋某人就有一个专门的本子，本子上全都记载着其下属、心腹、以及政府要员的父母、妻子的生辰八字。
    一到某日，他就会致电、或者亲自去给人拜寿，每每弄得别人受宠若惊，随后便是感动莫名，最后当然是肝脑涂地的忠于领袖。
    张青云没想到厉刚也会这一手，他不敢妄自揣测厉刚是否有蒋某人的心机，但是不管怎样，效果很好，至少在这一瞬间，张青云确实有些感动和感慨。
    “青云，坐，坐！”厉刚笑着拍拍沙发，示意张青云放松，张青云坐下后，他才继续说道：
    “林业局上次捅了篓子，你受到了一些牵扯，当时我还替你有些担心呢！没想到你处理得很好，和公安部门配合，不仅使大家的思想获得统一，而且还为雍平除了一个败类，做得很漂亮！”
    张青云心中一动，立马想到厉刚是意识到了自己和陈云山之间可能有些默契，他想探一下虚实，看来陈云山只要不倒，还是一块香馍馍，打他主意的人很多啊！
    “哪里，哪里！这都是县委领导有方，加之公安局陈局工作做得细，才把一场危机化为无形，这个我实在不敢居功，黄书记还公开批评过我呢！”张青云谦虚的说道。
    “恩~陈云山局长在犯错误后，能够不带情绪工作，做事亲力亲为，不畏权贵，敢于和黑恶势力做斗争，这一点很好。说明组织信任他是有道理的，我们雍平现在缺的就是这类干部，如果人人都能做到像他那样，我雍平的稳定团结当不在话下。”厉刚笑道。
    张青云颇为认同的点点头，道：“是啊！陈局值得我们学习，当初他犯错以后，县领导尤其是您，对他还是很关心爱护的，这一点他想来也知道。这风头过了，如果再不做出点成绩让大家看看，我估计他是无颜见江东父老啊！”
    厉刚哈哈大笑，张青云也跟着笑了起来。
    厉刚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希望通过张青云向陈云山递橄榄枝，对这种有益无害的要求，张青云当然愿意应允。毕竟自己是他的人，虽然现在没以前联系那么紧密了，但是这种拉皮条的活儿，自己偶尔做一做，对两人的关系维持是很有必要的。
    两人的事谈完了，张青云也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必要了，抬手看看表，离下班的时间不远了，才想到自己老爸今天的生日，自己连生日礼物都还没准备呢？于是他立即向厉刚提出告辞。
    张青云用一个黑塑料袋拎着礼品盒，走出厉刚的办公室，他立刻给耿霜打电话，要她下班后和自己一起去给老爸买礼物，谁知遭到耿霜一阵猛奚落。
    原来耿霜这丫头礼物早就准备好了，给老爸、老妈一个买了一套衣服，买了一大包保健品，生日蛋糕、长寿面三天前就订了，张青云还蒙在鼓里，耿霜还告诉他，她正在老爸、老妈家帮两老忙活，来了一屋子客人，要张青云下班直接回家就成了。
    张青云挂了电话，心中既感慨又温馨，感慨自己的混，耿霜的细心善解人意又让他很温馨，只觉得人生一世，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一百零二章 生日宴会（上）

今天老张家异常热闹，张青云进家门的时候已经是一屋子的人，艾嘉一家人，卞辉煌父子，陈迈父子都在。艾嘉这小丫头片子也和她嫂子一起帮老妈在厨房里忙活。
    “哎呦，表哥回来了？给姨父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啊？”艾嘉笑道。
    “表哥好！”卞华恭敬的说道，陈云山、陈迈、卞辉煌也连忙过来打招呼，几人免不了一番寒暄。
    张青云把礼品盒递给艾嘉，脱掉外衣，笑着对陈迈道：
    “怎么样？在市局一切都顺利吧？今天怎么有空来雍平呐！”
    “今天不是张伯的生日吗？我怎么也得过来看看老人家，还有，在市局办公室不比在雍平，闲得很，我这就过来了。”陈迈笑道。
    “你小子少卖乖，想回雍平幽会就幽会，还把我爸抬出来压人！”张青云取笑道，心中却很是高兴，陈张两家的关系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缓和了。
    “哇塞！表哥，你还真浪漫呐，还给姨父送字画，好家伙。寿比南山！”艾嘉在一旁惊叫道，她早已经打开了厉刚的礼品盒，从内面取出一副卷轴缓缓展开，一副咏松的水墨画映入众人的眼帘。
    大家凑过身去，才看出画的寓意正是寿比南山，巍巍耸立的青山上，一颗千年青松傲然挺立，松树旁茅舍两三间，一童颜鹤的老者正在茅舍里独自对弈，非常形象生动。
    张青云瞟了一眼落款印章，细细一瞧，脸色立变，这幅画赫然出自文德仲之手，这可是一份厚重之极的礼物啊！
    “青云，这……这……不会是真迹吧！”陈迈惊讶的说道，显然他也看到了落款。
    张青云神色有些复杂，摇摇头：“这是厉县长送给爸的礼物，有些太贵重了，事先我也不知道啊！”
    “厉县长？”一屋子人都很惊讶，张德年和尹素娥两老更是激动形于色，良久张德年才道：“这……这……青云呐！这不合适吧？他是一县之长，咋能跟我这老头子拜寿呢？再说这画儿，这可是文德仲大师的真迹啊！”
    张青云苦笑摆摆手，道：“我都拿回来了，还能退回去不成？就当欠了厉县长一份情吧！”
    “嘉嘉，快把画收起来，给姨父好好保管，这么名贵的东西弄坏了可了不得。”一旁的尹素梅道，众人连连点头，卞辉煌更是上前小心翼翼的协助艾嘉把画卷好，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张青云心中很是感叹，看来不管经历多少年，从古到今人性就从未变过，对上位者总是充满了敬畏！对上位者的恩赐，国人总是铭感五内，甚至可以将来拿去当做向人炫耀的资本。
    画轴卷好后，张德年满怀激动的将画送至了书房。
    “小艾啊，去把阳台收拾一下，摆上桌椅，我和陈叔、卞伯还有姨父他们去那边坐，今天的天气这么好，景色很美啊！”
    艾嘉点点头，一脸崇拜的看着张青云，表哥确实太厉害了，姨父过生日，县长都亲自送礼，这得要多大的面子啊!
    “青云呐！厉县长可是对你关爱有加，我估摸，过不了多久你还要再往上动一动。”陈云山笑道。
    张青云讪讪的笑了笑，也不好答话，连连招呼大家去阳台上坐，秋日的夜晚虽然有一丝凉意，但是天空特别明亮，此时正黄昏，满天红霞，上弦月却已经出来了，和晚霞相映成趣，倒别具一番味道。
    “卞叔，现在橘子该丰收了吧？今年厂里的效益如何？”几人落座以后，张青云对卞辉煌笑道。
    “还成，做橘子加工总是毛多肉少，年年都是一个固定的做法！”卞辉煌恭敬的说道，显得有一点拘谨。在他眼中，可不敢将张青云当晚辈看。
    开玩笑，县委领导，父亲过生日，县长都送重礼，公安局局长亲自上门做寿的主儿，岂能等闲视之。
    张青云心里暗暗摇摇头，他知道卞辉煌的心理，但也不好说什么，怕越说人家越拘谨，反而不美。
    “来，来，卞叔，陈叔，我们以茶代酒，先品品茶，饭还要呆会儿才好！”张青云引开了话题。
    “青云呐！我听说张书记的病未见好转，准备出国治疗了，这事你知道吗？”陈云山道。
    张青云心中一动，政法委书记张华杰出国治疗，那岂不是要提前病退？陈云山是担心柳青会接替他的职位吗？
    “哦？什么时候的事？张书记准备什么时候出国？”张青云皱眉说道。
    陈云山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也只是听说而已，按照他目前的情况看，也就是年底的事吧！他走后，政法委这边柳主任估计会接替他的工作，到时候你可能也要动一下才好。”
    张青云沉默不语，这下他是明白陈云山的意思了，柳青出任政法委书记，县委办就没主任了。按照常规，县委办主任都是要高配的，一般由常委兼任，自己资历不够，从一个副科到副处的两级跳，那只是天荒也谈。
    县委办有了新主任，自己这个主持日常工作的副主任可能会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与其这样，还不如下去做一个正职。
    “青云，我个人的看法。这段时间你可以多关注一下县里的人事动态，去下面做一任书记、乡长也不错，你在基层干过，有经验，你自己有这个意思，领导肯定也会给你这个机会。如果再迟了，恐怕有些不好了。”陈云山见张青云没出声，又继续说道。
    张青云点点头，正如陈云山所说，要动就要早动，等到柳青走了，自己再要求动，别人肯定会有其他看法。他突然灵光一闪，回想起厉刚下午和自己的谈话，自己说羡慕王华华，他说“有机会”，莫不是他已经有了这个意思？
    一念及此，张青云心里怦怦直跳，他敏锐的感觉到县里的大佬可能都在利用张书记出国治疗的事情做文章，张华杰一走必然涉及到一连串的人事变动，黄嵩山、厉刚、武德之甚至王平谁不想从里面分点好处呢？

第一百零三章 生日宴会（下）

“爸，青云，今天伯父过生日，你们就不要谈工作了，闷得很！”陈迈在一旁叫道。
    张青云和陈云山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心情为之一松，再一看卞辉煌和艾贵两亲家倒没多受影响，两人物以类聚，在侃他们的生意经。
    不聊工作了，接下来的话题当然轻松了很多，卞华也从客厅过来和几人一起侃大山，气氛逐渐融洽。在闲聊的过程中，张青云还是在言谈中把厉刚的意思给陈云山带到了，陈云山也没有打机锋，只是一笔带过。
    张青云知道他是听进去了，至于他如何权衡决断，就跟自己无关了，自己只管带话，陈云山和厉刚两人能不能形成利益联盟，就不是自己所要关心的了。
    “表哥，吃饭，吃饭！陈局长，麦子，爸吃饭喽。我嫂子的手艺，大家尝尝，贼正宗。”艾嘉一蹦一跳的跑到阳台上打断了众人的谈话。
    张青云连忙起身招呼众人去餐厅，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家宴，来的人也都是至亲知己。
    菜肴很丰盛，耿霜和尹素娥几人走马灯的张罗上菜，上碗筷，一派忙忙碌碌，真有几分居家的味道。张德年好酒，自从张青云进县委后他喝酒就没自己买过，别人送的就堆了一屋子，今天他拿上来的酒当然是其中的精品。
    “来，来，好酒好菜，张老师今天生日，我们大家共同举杯庆祝一下！”陈云山端起酒杯，率先领头，大家都乐呵呵的碰杯、干杯，张德年两老更是乐开了花。
    在两老的记忆中这是他们过得最隆重的生日了，张青云出息了，而且找了一个温婉大方、精明强干的媳妇，两老心境一好，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
    酒过三巡，酒桌上大家的话题便多了起来，刚开始都是一些祝福张德年的幸福吉祥话，后面渐渐延伸，不知不觉就讨论到了张青云的婚事。艾嘉这丫头率先跳出来说道：
    “表哥，你看这样好不好？要不我们一天结婚，反正还来得及，你想想啊，我们如果一天结婚的话，那该多热闹，多浪漫呐！”
    她一说完大家纷纷起哄赞同，张青云瞟了耿霜一眼，发现她脸色有了变化，虽然在羞涩的笑，但是眉宇间却好似有无尽的忧愁。
    张青云心里一沉，其实结婚的事，张青云已经跟耿霜说很多次了，但是这丫头一直没有明确的答复，显得很有苦衷。刚开始张青云还以为她是忘不了孙科，可是后来现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经常夜里，张青云会发现耿霜会偷偷的抱着自己流泪。
    “好了，好了，你这鬼丫头就只胡说，都说好了你结婚的时候阿霜给你当伴娘，我们一起结婚，你这伴娘哪里找去？”张青云道，心中却有些黯然。
    “那有什么关系，都一起结婚了，我也是她的伴娘，她也是我的伴娘，这不是挺省事的吗？”艾嘉道。
    一屋子哄堂大笑，暂时也隐去了张青云心中的阴霾，耿霜目光如水，很歉意的看了张青云一眼，伤神的眼光中饱含了浓浓的情谊，张青云心中一颤，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弄清其中的原委，解开耿霜的心结。
    “卞叔啊，您上次说的那个税款的事，现在还真是出事了，很多企业都在举报国税局，但是他们又没有证据，这事您怎么看？”张青云对卞辉煌道，不知不觉他的话题又扯到了工作上，目前这事是他最棘手的问题，卞辉煌是做企业的，张青云想听听他的心声。
    卞辉煌一愣，没想到张青云居然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一时呆呆不知如何开口。良久，他才谨慎的说道：
    “其实……我看税的问题，也并不是某个领导的问题，关键是制度和监管不力，加之企业本身的财务制度又不完善，所以收税也难有统一的标准，谁当领导都会出问题。”
    张青云咬了下嘴唇没有说话，一旁的陈迈却粗着嗓门说道：
    “卞叔这话说到根子上了，税务部门之所以肥得流油，这就是根本。你看看税务部门哪个人没有灰色收入？上面的领导也默认了，这真要上纲上线，这帮家伙全都要下！”
    陈云山脸色一变，咳了一咳，示意陈迈注意措辞，陈迈却笑道：“有啥关系呢？这屋子里都自家人，哪来的那么多弯弯绕，青云问了这个问题，估计也是遇到了难题了，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张青云笑了笑，他不想让一屋子人都替自己分忧，连忙扯开话题道：
    “好了，好了，不谈这个了，来，来，喝酒！”
    “青云呐！还有蛋糕呢！要不要现在拿出来？”耿霜在一旁道。张青云点点头，过生日要分享生日蛋糕，这已经成风俗了，宴会上，大家一起分享蛋糕也有气氛。
    接下来，大家再也没有提及工作的话题，重新又聊起了家长里短，喝酒，分蛋糕，吃蛋糕，一屋子人不亦乐乎，一直到很晚，这场家庭盛宴才结束。
    客人散了以后，耿霜和尹素娥忙着收拾，张德年兴致很高，丝毫没有困意，又拉张青云陪他下棋，张青云下几盘输几盘，明显不在状态，他脑海中想的尽是刚才卞辉煌和陈迈的话。
    他们说得很有道理，税务的问题水太深，易前进有问题是必然的，但是正如陈迈所说，雍平国税局是组团腐败，捞了钱大家见者有份，这事情一下就复杂了。
    其实按照最常规的处理办法，张青云把信访材料伺机上报就成了，这烫手的山芋全扔给上面去处理最省事。
    但是他又担心这事最终会跟自己沾边，一来自己牵头做了一个工作组，二来自己掌控了县委办督查室，万一这事捅上去以后，常委会决议要督查室去调查，那自己岂不是把自己送上了风口浪尖？
    工商税务这两条线，一向都是剪不断理还乱，张青云有自知之明，知道凭自己，想搅合这摊子事儿，根子还浅了点，尽管从内心深处，他对易前进并没有什么好感。

第一百零四章 意外信访

清晨，张青云一进办公室就见众人议论纷纷。张青云眉头一皱，咳了一声。众人连忙扭头，一看是他，大家都讪讪散开，张倩上前道：
    “张主任，小会议室有一个瞎子，今天早上王书记上班碰到的，险些撞到了王书记的车，他自称要告状，王书记让您……”
    张青云眉头一动，道：“王主任呢？后勤组的门卫是干什么呢？门口有人要撞书记的车，他们没看到吗？”
    “王主任还没来上班！”张倩咧咧诺诺的说道，她特别害怕张青云发飙的样子。
    “走，带我去看看吧！你了解过情况吗？”
    张倩点点头：“这个人原籍雁北乡，属于天瞎，一直帮别人算命打卦。常常在火车站那边摆摊，可是前些天这摊不让他摆了，执法人员砸了他的东西，还打了他的人，他就……”
    张青云摆摆手示意他听明白了，推开小办公室门。内面果然坐着一个瞎子，两眼只能看到白眼珠，50多岁的年龄，头稀疏，人很清瘦，灌骨高高突起，嘴唇很薄，颤颤巍巍，嘴角还附有白沫，很是邋遢。
    衣服也很油腻，背微弓，身旁摆着一个自制胡琴，身上褡裢内面摆着各种卦具，是街头算命的无疑。
    听到开门的声音，瞎子连忙站起身来，张青云上前扶着他，道：“老人家，老人家，不用客气，您坐！说说什么事情？”
    颤颤巍巍的坐下，瞎子突然情绪有些激动、焦躁，开始叽里呱啦的乱说，他说话很快，又语无伦次，而且全是雍平最土的土话，张青云听起来都有些吃力。
    不过听了一会儿，他还是明白了。按照瞎子的说法，是当官的砸了他的家伙，还带人打了他，以后还不让他摆摊。说到激动的地方，他更是站起身来一会儿掀开衣襟，一会儿捋起袖子给张青云看他身上的淤青。差点跳起来了。
    “老人家，您不用急，先坐，喝茶！我马上给你打电话，问情况！”张青云道，看瞎子的神情，这事八成是真的，不过他有些纳闷，火车站那边龙蛇混杂，摆地摊、跑江湖的人很多，一般没人管，谁会跟一个瞎子过不去呢？
    “青天老爷啊，你可要跟我做主！我别无所长，就靠算命打卦讨生活，他们这一砸我的招牌，我可如何活啊！”瞎子神情激动。作势就要给张青云叩头，张青云连忙上前扶着他，眉头一皱，扭头对身后张倩道：
    “给残联那边打个电话，查查他们知不知道那事。还有，通知城关镇派出所，要他们派人去残联，打完电话你马上就把老人家送到那边去，要他们严查！”
    张青云说完，连忙对瞎子好言劝慰，问清他姓名，又指示派车，由张倩带他去残联协调。瞎子走的时候千恩万谢，临了还说道：
    “青天老爷啊！青天呐！公子双手十螺纹，脚踏中宫，必一路青云，前路富贵不可限量……”
    张青云听得一阵恶寒，张倩也抿嘴好笑，一脸古怪的看着张青云。
    “年轻人不要不信，我黄瞎子走南闯北数十载，一向实话实说，卦无不灵……”瞎子瓮声说道，他这一开口，倒有了几分仙风道骨，莫测高深的气象。
    张倩连忙吐吐舌头，不再言语，张青云却有所悟，心想八成是黄瞎子算命打卦出了漏子，祸从口出。惹了什么人了，不然怎可能遭此飞来横祸？
    一念及此，张青云长叹一口气，心想现在的有些领导干部，口口声声称自己是马列信徒，背地里搞的还是封建迷信，人家卦没打好，居然还打击报复，这事一定要追查到底！
    回到办公室，张青云连忙给王平打电话，上访的人差点撞到了他的车，县委安保出了疏漏，自己难辞其咎，所以电话一接通，张青云便歉意的说道：
    “王书记，我们工作疏漏了，让您受惊了，回头我一定要整整办公室的风气，尤其是安保人员……”
    “哈哈，青云，你言重了，这只是一次意外。不过信访工作很重要也很棘手，你们可不能掉以轻心。阻听言路的事情更是不能做。”王平笑道，最后一句话甚是严肃。
    张青云脸色一变，王平说得虽然轻描淡写，但是明显另有所指，看来自己压住关于易前进的材料的事，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是，是，王书记您指示得对，这方面工作我们一定要认真抓落实。”张青云连连说道。
    “能认识到问题就不错，我不分管这一块，也只是随便说说。对你的能力，我还是比较放心的。”王平道，说完便挂了电话。
    张青云咬了咬嘴唇，眉头皱了起来，王平敲打的意思很明显，阻塞言路的帽子自己扛不住，易前进的事儿只能往上报了。
    恰巧有人敲门，张青云说了一声“请进！”，王涛耷拉着脑袋进来了，看来他已经听到风声了，知道这次县委安保捅了篓子，是来准备挨批的。
    “把这个东西复印几份，给相关领导送过去！”张青云有气无力的拿着那份关于易前进的信访材料扔到了桌子上。
    王涛一愣，自己捅了这么大篓子，张青云居然没骂人，这不正常啊？怎么要自己送文件？不会对自己有看法了吧？一时讷讷站着不敢动作！
    “还愣着干什么啊？快去！今天早上的事回头再说，怎么搞的，上访者竟然差点撞到领导的车，你知不知道这消极影响有多大……”张青云站起身来喝道，终于狠狠的将王涛批了一顿。
    张青云一开骂，王涛心里反而放松了，他跟张青云这么久，深知他的脾气，他在骂你，那就还当你是自己人，整个县委办就自己和张倩挨的骂最多，但是谁都知道自己和张倩是张主任最近的人。
    想想杜凯、邹骏，张主任对人家客气的很，可是结果是这两个家伙都只能靠边站，张主任一句话就可以将他们打入冷宫，在办公室坐得屁股起泡，一点辙都没有，一想到这些，王涛立马觉得受到了鼓励，接过文件风风火火的办事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