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越过围墙的句子

钻石

　　2015的脚步已然来临，我们也迎来了云南文学界的一件大事：狱警杨洪昌先生的诗集《囹圄集》已经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现在全国各大书店和当当网、土豆网等同步发售。据了解，这是我国文学史上第一部由监狱狱警写作，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部全景式展现监狱生活的诗集。从今天起，《我爱昆明》和《文学人生》微信平台同步刊登杨洪昌先生的这部诗集选章，敬请广大读者传阅。  



　　那些越过围墙的句子  

　　——读《囹圄集》有感  

　　刘年  

　　1  

　　《肖申克的救赎》是我最喜欢的电影之一。  

　　看到安迪穿越地道获得自由的时候，我会对自己，对人间，对未来充满信心。  

　　经常有种错觉，生活，是一个监狱。而我，被判了无期徒刑。  

　　2  

　　拿到杨洪昌《囹圄集》的时候，觉得很沉。  

　　原因有三。一，这是打印的草稿，开本很大。其次，杨洪昌长期在监狱里工作，加上他一双擅长观察生活的眼睛，使得他有着取之不尽的鲜活题材。这些题材，保证了他的诗歌有大量的干货，不需要故弄玄虚。他的诗歌里多是写人叙事，几乎每一首诗都是一个人的命运。但凡能写出命运感的文学作品，都会充满重量。  

　　第三，杨洪昌的语言朴素、厚实，有着混凝土的质地。  

　　3  

　　对个体的尊重，对生命的悲悯，是历来中国人最缺乏的东西。  

　　武安君白起一次坑杀降卒四十万，一生杀人过百万，白起成为史书上的英雄，同样项羽，一次坑杀秦降卒二十万，被司马迁列为“本纪”；李煜，为了保存一城百姓，献城投降，被史学家批之为昏庸无道，胆小怕死，苟且偷生。战争中，中国人历来有以冒着枪林弹雨、不怕牺牲、以炮灰人海战术为荣的传统，抗战的时候，国民党部队有大量的装备精良的专杀自己人的督战队，而没有战地医院，于是经常出现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的战例，国人引以为骄傲。这样的传统导致了现在，我们还经常宣传为工作不顾健康、为公家财产牺牲生命的先进事例，我们还经常看到为了经济为了GDP，而不顾人们生存的环境的现象，我们经常看到佛山的小悦悦被碾而路人熟视无睹、周喜军盗车之后把孩子埋到雪里冻死之类的新闻。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至高无上的，独一无二的，每个人都可能有自己的妻子和儿女，都可能有自己的梦想、嗜好，每个人都可能有许多故事，都可能会讲一两个笑话……在杨洪昌的笔下，同事、官员、强奸犯、杀人犯、探监的百姓，在人格中是平等的，字里行间，无处不体现了作者对人性的悲悯和对弱者的同情，这是我最喜欢这本诗集的地方。  

　　例如《戴手铐》：“小刘下队的第三天/他戴着手铐来见我/杨队/手铐是不是这样戴的/小刘剪个平头/很谦恭的样子/因为未发警服/他穿着便衣/我一愣/怎么看他都像个/嫌疑人”。  

　　犯罪嫌疑人和警察，都是人，所不同的，只是前者多了一个手铐而已。  

　　——作者在文字的背后这样低沉地告诉我。  

　　4  

　　叙述语言有时略显苍白，是我个人认为《囹圄集》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或许，在大墙之内，少见阳光所致。  

　　或许，正是这种没有血色的句子，才能写出人生的这座监狱的苍凉。  

　　5  

　　《囹圄集》里，很多篇章故事性很强，如《向先德的犯罪事实》《王重九的犯罪经过》《范云山的犯罪事实》《偷吃禁果》《孙寡妇报案》《抢救张小天》《听老李讲故事》等等。  

　　“……该犯在80年5月到9月间/在镇雄一带以抓好流氓为名/先后强奸妇女18名/其中得逞17次/第18次未遂/该犯选择晚上作案/把正在背阴处谈情说爱中的男方撵走或打跑/然后对女方实施强奸/……他就那里走走/这里嗅嗅/感觉时辰到了又有疑点/就猛地站出来大吼一声/耍流氓啊/正说着爱的男人就提起裤子/跑了/也有不想跑的/但也禁不住他的二脚三拳/也提起裤子/跑了/而该犯就像一只雄鸠/钻进鹊巢……第18个女人是幸运的/那个说爱她的男人/真的爱她”——这是《阮雄的犯罪事实》中的叙述，语言简洁而又不乏细节描写，完全是一篇精短的微型小说。作者客观得近似无情地描述，通过故事，表达了自己对女人的同情，对世风日下的批判。17这个本来枯燥无味的数字，在这首诗里变得惊心动魄。18这个同样毫无感情的数字，在这首诗里，给人们又保留了些许对人世的希望。  

　　更为精彩的是《范云山的犯罪事实》。诗歌讲述了范云山母女三人，不堪欺辱，锤杀恶霸苏勇的事。诗歌在写到苏勇死后，作者并没有罢休，继续写范云山入狱后的事，矛头直指以苏勇父亲为象征的以权谋私的权贵……  

　　有时候，读诗歌和女朋友看电影和男朋友喝酒一样过瘾。  

　　6  

　　与《肖申克的救赎》一样，看完《囹圄集》之后，我更觉得自由的可贵。  

　　它和空气一样看不见，它和空气一样不可或缺。  

　　拥有时，需珍惜，失去时，要去努力争取，要不然，你会感到窒息。  

　　7  

　　这是一个盛产墙的国家。  

　　长城，被视为国家的象征，另外还有南长城、平遥古城墙、建筑工地的蓝色的挡墙、邻家的院墙等等各种各样有形无形的墙。  

　　有些诗句，可以翻越这些围墙，如关不住的春天。

  

　　杨洪昌，供职于监狱，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等各类报刊及网络，有作品入选《中国年度优秀诗歌2013卷》、《2014年中国诗歌精选》和《中学生朗诵诗100首》等选本，入选《2014原野榜样诗人排行榜》和入围第六届高黎贡文学节前8强，出版诗集《我想捡回一个愿望》、《囹圄集》。现居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