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包养的F小姐 - 昆明论坛

F小姐是被包养的，我和她彼此都心知肚明。

（一）F小姐是我摄影课唯一的模特。

我是在上海遍地的全家门口遇见F小姐。她脚上蹬着christian louboutin的最新款，肩上随意地搭着香奈儿2.55，身上扑过来的是爱马仕的大地的味道。衣服却是很朴素，不是大牌，穿在她身上也很好看。F小姐很美，我说的很美，不是E罩杯，不是戳死人的尖下巴也不是大的和蛇精一样的眼睛。我说她很美，是因为她那么不屑地从嘴巴里吐出了两个烟圈，如果我手里拿着相机我一定会拍下她和她的两个烟圈。F小姐大概察觉出我在观察她，默然的眼睛转过来盯着我，最后伸出了一盒ESSE。薄荷味道我喜欢，于是也不客气的抽了一根点了火。最后我还是没忍住，丢给她我的微信号和邮箱，向她说明我希望她能够成为我摄影课毕业论文的作品。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就看到一辆卡宴停在我们面前，车里坐着一个老男人，向F小姐招招手，袖口闪着银光，那是爱马仕经典的H。还没来得及想的更多，我等的人也到了。F小姐在我准备找下一个模特的时候找到我，同意做我的模特。

（二）我非常喜欢拍F小姐。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拍一个人。因为她有舞蹈和网拍的功底，非常懂得怎么利用角度造型，我每次看我们俩一起洗出来的照片，总说这回真是模特造就了摄影师。她就斜着眼看着我说，你全身上下只有这个佳能的镜头和单反才能和摄影师搭上点边。托F小姐的福，我的专业课成绩直线上升。但也有越来越多的同行和基友纷纷发来微信短信分手信，向我打探F小姐姓甚名谁芳龄几何。我只是打着太极，告诉他们F小姐早就名花有主，碎了一地的赤子之心。关于她被包养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向她证实，直到有一天她亲口证明。那天我们约在她的小别墅里，照片的主题是芭蕾舞，我们就把拍摄地点定在了她自己的练功房。F小姐绑好自己的芭蕾舞鞋，然后问我打算怎么拍。我告诉她只要自然就好，就让她像平常一样练功，我就负责捕捉角度和瞬间。她的腿笔直而修长，但是脚背毕竟弯的不够彻底，点地的时候还是会看见不自然的弧度，我让她做些伸展的动作，千万不要看镜头。就在我跟在她身边转圈圈拼命按快门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我顺着她的目光从镜子里看到练功房的门开了。那里站着一个秃顶有啤酒肚的男人。笑意盈盈地看着她。F小姐突然局促起来，一边走过去问候着，一边只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我，就领着男人去了客厅。十分钟以后F小姐出现了，她说不好意思我现在可能有点事情，晚上有个聚会，今天的拍摄是否可以改天。我一边收拾自己的器材，一边说着没问题。等我直起身，想跟她告别的时候，才看到她脸色阴沉地盯着我看了好半天，最后丢了一句：“金主的要求，我是没有权利去更改的。不好意思了。 ”我没想好要怎么接，却只看她脱了舞鞋轻飘飘地进了更衣室。

（三）当F小姐接到我再续拍片之约的电话时，我分明能听出她的惊喜。这次总算是风平浪静地拍完芭蕾舞系列，期末考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我松了一口气收拾收拾机器准备赶回去。 F小姐却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喝酒，然后在她家过夜，第二天再回学校去。我想了想，掏出手机发了几个短信，然后说，荣幸之至啊。晚餐是F小姐煎的牛排，配了年份不错的红酒，吃的倒是挺开心。吃完饭我们在她的视听室找了部很久远的电影来看——蒂凡尼的早餐。不得不说F小姐与我想象中的被包养的女人真是差别太多。按照她的品位和样貌，我总觉得她被包养真是可惜了。我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敬了F小姐一杯。“是不是觉得我可惜了？”没想到她突然开了口，眯着眼睛看着杯子里的酒。我点了点头。她把酒杯放到了一边，躺了下来，开始了我预料之中的心灵剖白。大概是红酒上头，那一夜的对话我简直不记得几句，却还记得我当时心有戚戚。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头疼得厉害，而F小姐已经穿戴整洁，酷酷地看着我，然后从她偌大的衣柜里挑出了几件当季的衣服扔给我，说这是送我的，算是我陪她一晚，当了一晚上垃圾桶的答谢。我笑笑说，哈哈，以后我一定常来。是啊，她也笑起来，挥挥手上的丝巾说，客官常来啊。我们都大笑出声。

（四）就这样和F小姐维持着合作伙伴关系直至我毕业，毕业作品我设计的是花。这次我想拍摄的就是F小姐的身体，我说你不用出镜，只需要露出你的身体，我会把它拍的很美而不是猥亵。F小姐睇着我，意思是你也能信？我笑着说，放心好了，就算真的拍的猥亵，也会想办法修成不猥亵。她终于勉强答应了。我也神来之笔地想起来问她家那位会不会介意。谁知道她这次开心的笑了，说他就快要管不着了，合同到期了，她准备一毕业就出国了。我一下子愣住了。我的毕业作品被导师拿来当做优秀作品放在了展厅和其他的毕业生一起被围观，幸运的话，我们的作品可以被真的非常喜欢的人买回家。照片里面，F小姐的身体扭曲成各种古怪的姿态，配上我找来的鸢尾、百合、向日葵。她的身体被我拍的惨白，衬得这些花格外的热烈。只有一张，她的身体安静的蜷缩着，脚上是那双粉色缎带的芭蕾舞鞋，旁边只有一朵开的鲜红的玫瑰。我的作品卖出去两张。一张五千。一张一万。可不是这些人钱多的没地方花么。

（五）赶往浦东机场送F小姐的时候，我心里没有什么不舍。她戴了一副Dior的墨镜，拖着一般大小的行李箱，包包换成了Prada，脚上是另外一双红底鞋，就那么悠悠然地在咖啡厅等我。我走近她，那夜她说的那些话突然就印在我脑海里。

——”如果没有这些钱，我哪里能有时间学得什么品味。“坐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冲我招招手，表情还是那个拽拽的样子。

——”我特别庆幸他是一个秃顶大肚子的中年老男人，只有这样，我生病他不来，我的生日他不买蛋糕，我累他不安慰，我也不会埋怨。“F小姐的脸是未加修饰的精致，鹅蛋脸，杏眼微睁的时候格外有神韵。这是我第一次认真思考要怎么描述她的容貌。

——“一个月三万，房子车子和日常生活开销另算，不包括生日礼物，合同到期的时候还会一次性支付30万。”她跟我说了下还有一个半小时就要登机，我就点了一杯橙汁，陪她在桌边坐下。

——“有时候想想觉得自己挺值钱的，有时候觉得自己其实一文不值。”我们就这样相顾无言了半个小时后，F小姐站起来，我也想跟着她站起来送她去登机口，她却按住我的肩，让我坐着，然后拉着她的行李箱，冲我挥了挥手，说了声拜拜，就头也不回地往登机口走去了。

——"我们这行，特别忌讳谈感情，毕竟感情和钱你只能拿一个。有钱真好。嘻嘻。“我一个人在座位上坐了很久，久到有可能F小姐的飞机已经飞过了日本。我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让我起身，因为我流泪了。我没有告诉她的是，我的五万块的单反还有那十几个镜头，都是我的金主送我的生日礼物。

（转自豆瓣，作者Likelihood，原标题：Life for r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