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还不够爱你
曾经以为为了爱,就可以舍弃一切,甚至生命,后来才发现,原来生活还是要继续。我想我还不够爱你文 / 风茕子 九月微凉的空气象水。困在它的中央,我仿佛是一个蹩脚的泳者。 我无法摆脱来自神经末梢的痉挛,就象无法摆脱呼吸。简赤裸着上身站在我的窗前,身后是无边的暗夜,只有街边闪烁的霓虹隐约照在她身上,仿佛苍茫的海底深处一只孤独的人鱼。
那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夜。在以后的很久一时间里我都深刻地记住了那一瞬间我心底莫名的惊惧与不安。我爱上了自己弟弟的女人,我想,这个故事从开始就注定了结果是悲剧。早在一年前我就曾经敏感地察觉到彼此的内心正偷偷积聚着一场爱的风暴,我无时不在害怕这场风暴会在某种盲从力量的驱动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我鼓励自己沦陷入平同凡而现实的生活中去,我对自己说我们永远不会有开始。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高估了自己的顽强。
一直都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下午,阳光非常地好。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小北带着这个叫简的女子到家里来。她当时坐在临窗的沙发上,虽然初秋午后的阳光很灿烂地抹在她身上,可是她仍然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这个女子与一些什么东西格格不入。她很沉静,笑的时候也是。穿黑色衣服,细长的欧板皮鞋。她的睫毛是深紫色,浓郁的深紫,当她发现我在注意她的时候,她的眼睛会带动着睫毛一闪,立刻我所有的思想就涣散了,仿佛一下便返祖为一只悲哀的猴子。
她不在的时候,父亲低低地说,这个孩子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东西。他没有说同意,也没有对她全盘否定。小北显然对这样隐约其词的评价很不满意,把脸不屑一顾一般转过来正对着我。我低下头去。所以简只来过两次,她是聪明的女子,任何人的任何心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后来听小北说,家里人并不怎么欢迎她,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情。
可是我们都知道小北是那样深爱她,这个带着些许忧郁的,城府在目光射程之外的女子。父母的意见是随他去罢,我则始终缄默。那时候小北已经不常回家,因为他和简在城南租了一套房子,已经公开同居,想遇到简是很困难的。并且我的生活也忙乱,那个秋天的雨季太长,我和苦恋了多年的女友等不来秋高气爽云开雨散的日子,终于因为一些生活琐事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清晨互道珍重。初冬来临,我辗转地听说她爱上了一个英俊的重庆男人,并迅速让他们的爱情有了法律的手续。
我每个晚上都出去买醉,不想回家,因为回去也是一个人,空空的屋子空空的心。喝醉了会呕吐,流泪和呕吐总是可以让心更快地空洞下来。然后我开始想念简,她从一而终淡漠和先知的表情,仿佛可以洞穿隐藏在寂静表面里的一切暗涌。我想,她究竟有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是怎样的记忆在她的世界里沉淀为如此令人震颤的苍桑感?
命定一般,我在一家叫“冰点”的酒吧里遇见了她,是在半年以后的一个寂寞午夜。我是一个人,她也是。酒吧里的空气暧昧,每对男女在这里都不可能不发生一点进展。我叫了她的名字,简,小北呢?
在这样的场景下,这样的问题是我们唯一的开场白。有些生涩但不妨碍我们的继续。她漠无表情:“在家。”然后补充说:“我觉得闷,自己出来散散心。”我不好再问。她坐在吧台前高高的吧凳上,粟色的卷发铺散开来,风情万种。我看到她深紫色的睫毛又闪了一下,那一刻,在酒吧狼藉而混乱的空气中,忽然很深的触动了我的心。
我为自己叫了一瓶百威,拎着细长的瓶颈和她碰杯。她轻轻地抿一口高脚杯里的红酒,性感的嘴唇上不留一点痕迹。喝着酒,淡淡地说着话,避开一切锋利的话题,好像刚刚认识的一个心无芥蒂的陌生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非常愉快,她说话的口吻带着每个富裕女人所共有的那种媚雅姿态,而且有我喜欢的一点点厌世的感觉。我发现在她眼里,我也决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甚至她说,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就不由自主地有了微小的闪躲。
在我们经历了第N次这般不明目的的约会之后,我知道她与小北之间到了新鲜感退却的时候,两个人对未来都已经不报希望。我仍然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我问,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她说,活就要活得彻彻底底,爱也要爱得彻彻底底。话说到这种程度,再迟钝的人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了。我扳过她的身体,风很静,缠绵着甜蜜的呼吸。我听见她轻轻地说,你还是一个人住吗,带我去你家里吧。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我在无声的爱欲里,丧失了一切思想。是的,爱就要爱得彻底,她说,不要盘算明天,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未来可以去设计。爱我,今夜就爱我,我要你记住这一刻的真实。
离开她身体的时候我却不得不跌回现实中来。无助,惶惑,不安,我的心情没有写在脸上。但是简看着我笑,冷冷的表情。她站起来,没有开灯,而是拿起我放在床头柜上的香烟,窗户没有关,外面回旋着冷冷的夜风,她低着头手心护住火机给自己点烟。然后她赤裸着上身站到窗口,她脊背的线条非常纤弱,像极了海底里一只寂寞的鱼。
她的语言总是直指人心,她问,你准备怎么办?总之这件事情不是我可以选择的。
我说,我不知道我该怎样选择。
她又笑,回过头来,我仍然看不到的表情,只听到她缓慢的口吻,声如裂帛:“爱情是不可以被选择的,如果有选择的余地,那么就不是真正的爱情。”
是的,我一直都相信爱情是毫不犹豫的事情。我忽然发现了这个女人的深刻。
简走过来,因为裸足,她走路的时候不发出一点声音,就这样她俯下身子吻了一下我的脸,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迅速地滴落到我脸上来,这个女人连泪水都是冰凉的。她说,陈哥,我这样深地爱着你。
我看着她一件一件穿上衣服,莫名恼怒,我说,还回去吗?她说是,在你没考虑好之前,我必须和小北维持着傀儡的爱情。
简在每个周末来陪我,我们去喝酒,散步,或者她在我家里做饭给我吃。出门时我总不忘给她拿大衣,回到家时不忘给她递拖鞋。她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是想,她现在在哪里;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又总是想,她的心现在在哪里。有些瞬间,我发现我是真的已经离不开这个对一切都非常明白的女人了。可是我与小北,就算不完全是血脉相连但他至少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而我与简,仅仅是认识了一年,相爱了半年,思索了三个月。她对小北,算不算是背叛,一个背叛了自己弟弟的女人,怎么能拥有被我拿上台面的资格?更况且,我的父母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在这样一个并不开放的小城市里,有谁可以为了爱情忘记世俗奋不顾身呢?
新年很快就到了,小北自己回来过年,母亲很无心地问了一句:“简呢?”小北拼命往嘴里扒饭,吱吱唔唔着:“快分手了。你们的眼睛真毒啊,她所谓的气质,果然是风尘气息。”
我早就想过一个年轻女人如果没有许多不寻常的经历就绝不会有这般漠视一切的淡然,可是真正听说了她是靠着身体在智者如云的私企里站稳脚,并且企图开始全家向城市移民的过程时,我的心,还是被生生扯疼了。但我仍然以大哥的口气训斥他,北北,女人多得是,你又不是条件多差,为什么偏偏为这个女人着迷呢。那样的人,不要也罢。
说话的时候,我的手心里全是汗,因为自己的违心。转脸去打电话给她,听到她温柔的声音穿越了冰冷的电话线轻轻淌到我心里来。我遏制了很久还是流下泪来,我不知道在我28岁的生命历程中,那些淹没在灵魂底层的所有脆弱、尖刻、狂放与骚动是怎样杂乱无章地组合在了一起。这些多元的性格象一枚枚深入肌肤却不生锈的钢刺,使我时常处在压抑与几近崩溃的矛盾之中。 我说,简,我一直都不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是为了什么,我一直都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争取什么。你为什么要有那么多我们都知道的历史。可是我还是爱着你。
简心平气和地说:“陈哥,如果我上学的时候不和我们班主任在一起,我就读不完大学,我们家里供不起我。如果我毕业后不跟了现在的老板,我就没有这样好的工作。如果我没有上过大学我没有这份工作,我就不可能有钱穿品牌衣服用资生堂,也不可能有闲情逸至去健身去泡吧。没有谁会爱上一个篷头垢面在田间劳作的女人,我想你是明白我的。”
我对她的理直气壮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端口。我们在一起的所有时间,加起来也不过几天,她甚至不肯留下来陪我过一个整夜。但是我是这样地了解她,我知道我们之间的缘份,到此结束了。如梦一场。
我说,简,我希望你能改变一下。她在电话那端笑:“绝不反省。不存在软弱和坚持的幻觉。”
接着电话被挂断。我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没有简,我的家再一次成为空荡荡的房子。我握着手机终于旁若无人地大哭起来。我在说,简,原谅我,简,原谅我。为什么我不能够舍弃一切地去爱,那么是不是还是不够爱。
也许,简呀,我还欠缺你的真实。
页:
[1]